草稿本

361.5#2

希帕索斯又淹死了一次。

人们对殉道者角色的偏爱让他窒息,字面意义上的,而更多海水正在涌入他的肺部,头顶粼粼的波光愈发遥不可及,他无助地划动着手脚,企图让自己上浮,以触到那绝对的光、离他远去的生命。泰勒斯一定是错了,如果万物当真来源于水,那么人被自己的根源淹死就构成了一个巨大而悲伤的讽刺……但他又能好到哪里去呢?他曾相信万物皆数,这一桩信仰却把他抛进了海里,或是信仰的追随者们,不过分辨这里面的区别已经没有了意义。

这个故事让人们着迷。然而他们在塑造他们的英雄时往往忽视了英雄本人的感受,更血腥、更令人心惊胆寒的版本更易流传,约翰·奥德曼(John Oldman),或弥赛亚本人,对此拥有绝对的发言权*。当事实终被时间抹去,历史便成为了人们所记住的模样,不幸的是,有多少人相信希帕索斯会在流放的途中溺死,这故事就会重演多少遍,每当人们提及这个故事、在幽暗如洞穴的头脑里重造那人垂死挣扎的影像时,他就又受了一次难,无谓地。

但有时事情并不像人想的那样。

“说实在的,我的好欧多克索斯,难道对自己的世界具有这一显著特点的缘由,他们竟不感到好奇?”希帕索斯向后躺倒,双手放在脑后,夜空中悄声无息地划过一颗流星,“这次我都把问题送到他们眼皮底下了。”

“人的胆怯和狭隘什么时候竟能让你惊讶啦?”

“他们活该倒霉。”希帕索斯得出结论,“如果他们再继续拒绝无理数,我就非得让它们消失不可,接下来的一切后果都由他们自己承担。”

“我觉得这样不太好……”

“和隔壁阿多奈比起来,你不觉得我们对人类有点太仁慈了?”

“再给他们一次机会。”昔兰尼的欧多克索斯耸耸肩,“顺便说句,毕达哥拉斯学派可没法代表整个人类。”

“你说得对。”希帕索斯叹了口气,“话又说回来,万物皆数,这概念太美了,有时候那些人类真让我惊讶。可他们为什么要选择谋杀,而不是去扩充数的定义呢?然而他们竟是同一群人。”

“人类的不确定性正是其令我着迷之处,我的朋友。”

“你说得对,我需要更多的样本——换句话说,再去碰碰运气。”话音刚落,希帕索斯消失了,他原先躺着的地方站着一个长着狮头鼻的丑陋男人,“回见,亲爱的欧多克索斯。”





*《这个男人来自地球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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